尤風問道，“小小，怎麽回事，你們慧明族聚居地的空氣被汙染得這麽嚴重了嗎？這空氣怎麽忽然酸得如此像外界糖醋排骨？”

她哼了一聲，直言不違，“我最討厭她了，只因我知道，她一直想要殺死我，所以這些年，我做夢都想逃開她的毒手！”

果然沒有人是絕對完美的。

沒有人可以讓所有人都滿意。

仁愛廣慧如慧明族聖女，也會被小女子怨懟。

尤風有些感慨，隨即笑了，“別頑皮，聖女慈仁，悲天憫人，據說不小心踩死只螞蟻都要垂淚。怎麽會想要殺你？”

“沒良心的東西，愛信不信。”

他的小小紅綃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。

她仰起頭來，看著並於中天的星日月，說道，“你不是問我她找你作甚麽，我告訴你吧，她是要將屬於你的東西交給你帶走。”

尤風好奇看著她。

她便捏了捏他手上環成玉鐲模樣的那只古怪蛤蚌，說道，“就和此物的饕餮大口相若，她想讓你融合這一天的星辰。”

尤風只當她說笑，見眼前白衣灰衣飄飄，便刮了刮她的鼻子，無奈搖了搖頭，說道，“好啦好啦，不聽你蝦扯蛋了，我進去了。”

只是很快他就出來了。

他直沖他的貼心紅棉襖翻白眼，氣鼓鼓的詰問，“怎麽回事，啥都沒給我啊，閑話兩句家常，就直接將我攆出來了，這算怎麽回事啊，難不成是你跟她鬧掰了，她記恨在心，又知道你我關系，於是乎遷怒於我吧？不應該啊！”

細容本就玩心重，雖早料到會是這個結果，可還是忍俊不禁，嫣然笑道，“她好歹是聖女，能力詭異，做事自然也別有風格，那說不定不知不覺就給了你，你卻懵然不知？”

她說得浮誇，尤風壓根不信，“我信你個鬼，你們都合起夥來忽悠我！”

到後來見她花枝亂顫，都直不起腰來，他才試探性問道，“難道是真的？但為什麽他們兩個迄今沒有出來？”

“好啦，不逗你啦。”

細容便摸出個泛黃的古樸金帛質地冊子，“東西在我這裏呢。”

很薄的小冊子。

不過指厚。

封面圖案。渾元裏演化恒河流沙，星羅密布。

只是裏面星象排布古怪詭異，與恒河繁星迥異。

受時常喜歡夜觀天象的師傅影響，尤風星象知識還算淵博啊，可琢磨半天，楞是沒看出來這是哪一隅的星象圖。

封面龍飛鳳舞寫著五個大字，“衍數參同契”。

尤風翻了翻，這是一本關於星辰與自身穴竅對應的秘籍。

他有些遺憾，鬧了半天，和自己的風屬性八杠子打不到一起來啊。

細容心想，我會告訴你嗎，這圖裏的，是秘境的星象圖，是被上古那只吞天噬地怪物吞沒的整片上古星空。

慧明樓臺四面。

東霧南海西谷北荒。

慧明樓臺西側的谷地自然就是詭谷。

尤風帶著細容走到這裏，忽然頓住身形。

聖女其實也並非完全跟他扯家常。

比如說，告訴了他禁制存在的時候，怎麽進入詭谷。

比如說，告訴他，神差出世，本事微末，身邊需要護道者，問他是否確認就是細容。

邀請來的三人，自然便是神差護道人。

比如說，尤風自然義不容辭表示做自家紅棉襖的護道人，艾薇薇便告訴他，從詭谷風息臺跳下，就可以帶著細容入世了。

再比如說，此刻。

要他問那個問題。

細容有些錯愕，“怎麽不進去了？進去啊，我迫不及待要離開這裏了。”

尤風其實一直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。

他遲疑了一下，還是問了，“聖女要我替她再一次問你，把那東西放回去，你要做下一任聖女還是游蕩無冶，都隨你，可以嗎？”

“短短時間之內，還讓你做了說客！”

細容勃然大怒，“她休想，絕不可能！”

尤風很好奇那是什麽東西。

但她沒準備說，他也沒去問。
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密空間，她不樂意說的，他絕不會逾越。

兩人身影沒入結界禁制。

慧明樓臺東面的霧裏突然起了風。

風裏依稀可辨，是一聲如空谷幽蘭般的嘆息。

細容在禁制裏止步，面東而立，有些吃驚說道，“我好像聽到了族長的嘆息。她好像在替我難過。”

尤風豎起耳朵，卻什麽都沒聽到，便問道，“你見過你們族長她老人家？”

細容說道，“我就看過一次，你爹尤浩然和你師傅孫無我過來的時候。是我引他們走進空谷的。”

尤風當時就悻悻然了，“你個老頑童！”

細容笑道，“怪我啊，我們慧明一族，因為打一出生，就長期服用緩神月絲，在二百五十歲成人之前，頂天就是十歲稚童模樣，到了成人禮這一天，才服用了火玫瑰，風百合，木香柏與山橙的綜合提煉物，瞬間玉立長成。”

她問道，“你沒發覺嗎？你進來這許久，就只看到我，青雉，朵鳴，聖女，僅僅四個人而已。”

尤風撓頭，“我老早想問，但又以為有些成年慧明一族都效法族長，都在幽居閉關呢。”

細容笑道，“不是呢，慧明族人丁很多，但都是海民，終生在南面海討生活，有慧明天賦的極為稀少，二百五十歲一代，這一代就我與青雉朵鳴三人長成，後面的稚童跟著父母，還沒確認天賦呢。擁有慧明天分的，才會抵達慧明樓臺。”

尤風拽了拽她的紅綃，“海民就是鮫人？鮫人善織綃善歌舞，這綃衣就是那樣來的，你父母織的？”

細容點點頭，又搖搖頭，“我沒見過我父母，但長老森班告訴我，這一身紅綃確實是我父母亡故之前給我留下的。”

說到這裏，她仰起小臉問他，“你會不會因為我是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，而嫌棄我吧？”

尤風有些心酸，眼眶微微紅腫，牽著她的小手走上風息臺，“說什麽傻話呢，沒爹沒娘的野孩子多了去了啊，有什麽不好的？比如我，比如那任姓！”

細容有些歉疚，踮起腳尖兒，親了親他的眉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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